第三百二十六章 青青子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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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羲和心里很是惶惑不安,好像什么东西想抓着却怎么也抓不住,自从他懂事后又被父亲送到华山他曾经发誓以后一切要靠自己以后,他还没有这样心里没着没落的。他甩甩头,要抛开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于是他快步上前,故意扬声说:“啊,清弟,你早来啦?!”

杜玉清回过神来,看着程羲和脸上洋溢着阳光一样明朗的笑容,心情就像六月骄阳下的冰块瞬间就融化了,她站了起来,止不住的笑容漫上了嘴角。

两人互相亲热地打趣了几句,杜玉清把包着棉袍的包袱放到桌上推到了程羲和,轻描淡写地说道:“年节也不知道送什么礼,这是我托我妹妹给你做的,样子可是我给想的,你可要穿哦。”

包袱皮是素雅的灰色,对折的巾角打成规整的蝴蝶结。程羲和也不客气当即解开结子,里面又是一个规整的活结,“嚯,这是什么?归置的这么漂亮。”再解开结子,里面还有一个折叠整齐的黄红方格花纹的方布包裹着,再小心打开这层活结,里面露出两件衣裳和一双鞋,上面是领襟缀着万字纹的雪白中衣,下面一件是前后两肩都绣有图案的丝棉袍服,看上去端庄高雅,价值不凡。

“嚯,真是大方漂亮!想不到你妹妹还有这个手艺,我看和宫中制衣局的水平也差不离了,我父亲有一件先皇亲赐的袍服,中正大气。父亲平时都一直珍藏着,逢年过节才穿拿来亮亮相,我父亲是得了皇上的恩典,我是得了清弟的恩典。谢谢啦,兄弟!”

听到这话杜玉清欢喜无限,但还是绷着脸谦逊地说:“过誉了,我们的手艺哪比得上制衣局。不过我想衣裳如人,应该整洁大方的。”制衣局是专门为皇宫贵人最衣裳的机构,据说做一件贵人日常穿的衣服,一位熟练的师傅都做个三个月到半年,他们的宗旨是在符合礼制之下的工整严谨,是不需要考虑成本的。杜玉清相信从手艺的精湛上自家自然比不过他们,但在款式的新颖和舒服上会稍强一些。他们现在已经有了经验,摸索出许多的版型。所以在京城开“云裳”她还是有些信心的,她打算这里的“云裳”以常服为主,力求比现下人们所穿的衣服再典雅简约一些。京城是南来北往的荟萃之地,许多习俗还保留北方游牧民族的痕迹,加上本朝在推翻异族人统治之后,恢复汉族的传统,制定了“上承周汉,下取唐宋”服饰制度,这些都是她灵感的来源。

看着程羲和面带笑容郑重地把衣服重新折叠好,整齐地放进包袱里,杜玉清神差鬼使地说了一句:“我这妹妹手艺不错吧,要不介绍给你做媳妇?”程羲和正在笨手笨脚地打着蝴蝶结,不在意地说:“我没有告诉你吗?我早就定亲啦,今年四月准备完婚。”

天崩地裂啊!杜玉清瞬间眼前发黑,感觉心脏就像一下被人紧紧抓着似的停止了跳动,她浑身无力,她无法呼吸,好一会才强打起精神虚弱地说:“哦,是嘛?恭喜程大哥了,是哪家的媳妇,说不定我还认识。”

程羲和有些羞涩,又极力地想表现自然和坦荡的样子,于是他轻描淡写地说:“岳父是家父的故交,现任锦衣卫南镇抚司的指挥使,姓李。”

“真好,门当户对哦。未来嫂子一定很漂亮吧?”杜玉清听见自己应对道,声音虚弱而发飘。她心如凌迟片片带血带肉,肉体和意识却还要被强制着活着,保持清醒。

程羲和憨憨地说:“不知道,还没有见过呢,是两家大人给定下的,听说品性倒是贤良淑德。模样嘛,看岳母的样子倒是挺周正的,她应该也不差吧。”

看见程羲和沉浸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想象中,杜玉清心如刀绞,眼泪不由地夺眶而出,她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说道:“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有件急事要办,我先告辞了。”

程羲和吓了一跳,他不知为什么清弟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他的心也跟着慌乱起来:“清弟,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你别动啊,我马上去叫大夫。”

“没事,我身体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我要走了,我要走了。”杜玉清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跑去。

“清弟,等等我,等等我。”可是等到程羲和掏出钱扔到桌上追出去时,门口早就不见了杜玉清的人影。

晚上,杜玉清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时,杜文胜正在三房角门边的甬道上焦急地徘徊。看到杜玉清不紧不慢地进门,一跺脚叫起来:“哎哟,我的大小姐诶,我都快急死了,你怎么才回来!”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杜玉清心里一紧,莫非是母亲不好?

“什么事?你的事呗,今天下午程羲和急急忙忙来家里说要见五公子,五弟出去见了,程羲和说不对,不是这个人。他又说是要找杜文清,五弟说没有这个人。程羲和急起来,叫道:那杜渊之,杜大人总有吧?五弟警觉了,就问对方有什么事。程羲和就说想找我,五弟不知道对方的来历,自然不敢多说,就说我出门了,他问二哥,五弟说二哥也出门了。让他明儿再来。回头五弟就把这事告诉了我,问我怎么回事,我只好告诉他可能是程羲和搞错人了,我先问清楚再说。三妹妹,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三叔有什么事?”

杜玉清舒了一口气,就把自己路上想好的借口告诉了杜文胜。“四哥,终究男女授受不亲,我以后不方便再见程羲和,你明天就对他说:家里有事,叫我回宗祖老家去了,有什么事可以由你写信转告。”

“这......能行吗?”杜文胜犹豫地问,他感觉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怎么不行!我原来和他说自己是大房的,你就跟他说:我实际上已经过继给了老家的堂叔。这样五弟不认识我什么的就可以含糊地对付过去。四哥,麻烦你给大哥二哥三哥五弟他们都打声招呼,就说以后有人问起杜文清这个人,就说是远房的堂兄弟,现在已经回去了。我就不方便出面了。”

“好吧,我知道了。”杜文胜觉得三妹妹的话云里雾里的,但看到她情绪低落的样子,也不好继续追问,就答应了回去了。

可是回到自己屋里的杜文胜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他左想右想还是没有头绪,索性跑去找二哥求教。二哥脑子灵活,又是仅有的可以摊开说此事的人,一定能帮他勘破其中的奥秘。

杜文智正在灯下看书,杜文胜刚说了一个开头:程羲和来到家中找杜文清杜五......杜文智突然问道:“四弟,你晚上还没有吃饭吧?”

“吃饭?哦,是哦,还真没有吃过。”杜文胜呵呵地憨笑说。

“看你,吃饭皇帝大。长福,”他叫在一旁伺候的小厮,“去给四弟到厨房端一碗面来。”待小厮出去掩上门,他才让杜文胜继续说。

文胜就把五弟怎么说,三妹妹又是怎么说的完整地叙说了一遍,最后他不解地问:“二哥,你说会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三妹妹出去见程羲和固然不好,可是见了就见了,干嘛遮遮掩掩要骗程羲和呢?”

“你是说今天三妹妹出去见了程羲和,回来就气色不好了?”

“是啊,早晨的时候三妹妹不是还好好的嘛?晌午我们在院子里遇到,三哥还和她开玩笑说:他已经吃出馒头的甜味来了了,以后还有什么可以吃的?三妹妹就说:以后就是要把所有东西都吃出它本来的滋味了。然后我们还和她说笑了一阵,没见她有什么异常。后来她就出去了,回来她就是这个样子了。”

杜文智虽然还没有成亲,但作为二房长子的他,父亲又是比较温和懦弱的个性,母亲要强,从小就把他培养得很善于观言察色,他可比杜文胜这个快要成亲的书呆子要老于世故多了,他沉吟一会说:“明天你见着程羲和就按三妹妹说的答复他,看他什么反应。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他和三妹妹今天谈了什么。”

“好吧,只有这样了。”

第二天见过程羲和的杜文胜急急忙忙又来到杜文智的书房,看到二哥又摒弃了左右以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鲁莽,于是他小声说道:“程大哥说他们也没有谈什么,三妹妹送了他一件袍服,他很喜欢,还告诉三妹妹说他四月准备成亲了,不知为什么的三妹妹就脸面发白,突然说想起有急事就跑走了,程大哥去追结果没有追上,就来我们家问了。二哥,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杜文智心道:果然如此啊。看着对面的杜文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的样子,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还是给这个呆弟弟明说了吧,不然他什么时候不经意地就会在三妹妹伤口上撒盐了,或者不小心给程羲和露出了口风,造成两边的尴尬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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