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愿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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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夸赞的话,哪怕日日听十来遍,做爹的也不会嫌腻。孙宁抱着儿子坐在当中,笑呵呵的,眉毛都要飞起来。

这小儿已经几个月大,他在娘胎里就长得快,十六两一斤的秤,出生时足有五六斤,落地之后能吃能睡,又胖了一圈。

陈慧娘见老头抱着有点吃力,生怕他伤了胳膊,正要伸出手去接过来,忽听有人问门道:“慧娘子,外头张大娘来了,说是带了药,且请您这一头去瞧一瞧。”

孙宁闲着一双耳朵听得“药”字,奇道:“谁人得病了?”

陈慧娘忙道:“无事,只是我有点不自在,叫旧人找从前吃惯的药丸来。”

孙宁一时上了心,问道:“好端端的,怎的忽然不自在了?”又吩咐一旁的小厮道,“去马行街寻了崔大夫过来。”

陈慧娘连忙拦了。

出张嘴的事情,孙宁惯来不吝啬,挥手道:“外头那等走街闲妇如何可信,当真有不妥当,赶紧叫个正经大夫看了才是,稀里糊涂吃药,若是吃出个好歹来如何是好!”

语毕,复又看了眼那小厮,道:“还等着作甚?”

对方得了这一句,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陈慧娘心中叫苦,却也不欲在此事上纠缠,以免引得旁人深究,便站起身来道:“到底是旧人,也不好只给两个铜板打发了,我且去同她说几句。”

口中说着,连忙追了出去。

她这一厢带着个小丫头去了偏厅,原只要“说几句”,却是过了近半个时辰才回,饶是尽力遮掩,面上依旧有些不好看。

自这一时开始,短短一夜的功夫,竟有七八个人来寻那陈慧娘,这个说是卖花的,那个说是送果子的,又有拿布料首饰的,还有往日的旧人。若是她推说有事不肯面见,诸人就在外头吵吵嚷嚷的,惹得人人侧目。

陈慧娘早拿定了注意,自岿然不动,半夜与孙宁不知说了些什么,次日一早,老头子就特地吩咐了门房,若有那等不知所谓的人再来,再不许通传云云。

***

且不说慧娘子这一厢割袍断义,另一厢,不远处的大理寺中,却是别有一番景象。

早被从京都府衙之中提走的李程韦,此时正怀抱手炉,坐在一把大交椅上。

他座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身上除了棉袄,还裹着一层灰色的兔毛大氅,足下则是踩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火盆。

这房舍乃是大理寺的监牢,长宽都不到一丈,虽说是在地下,墙壁极薄,又朝着西北,可有了这烧起来连半点黑烟都不冒的上好石炭,另和着屋中插的那几枝半开红梅,陋室之中,竟是硬生生被衬出了几分早春盎然之意。

李程韦手里托着一个杯盏,也不喝,只就着那股子甜热的味道暖手暖肺。

他年纪大了,精力、身体都不比从前,多少也要顾及几分养气,此时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恼火压下,问道:“连人都见不到?”

下头站着的妇人咬着牙,恨恨回道:“想是得了里头吩咐,门上的人不肯通传,奴家本想使劲闹一场……谁料得……竟是被人撵了出去……”

她说到此处,犹有些气不过,忍不住骂道:“从前都在一处刨食吃,回回那小贱蹄子顶不顺,都是我帮着搭手,如今捡了高枝,竟是翻脸不认人了!攀上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同野鸡插草有啥不同,还当真以为自家是只凤凰了?”

这妇人口中骂骂咧咧,却不忘偷偷用眼睛瞄一下李程韦,想要瞧他的面色。

李程韦看得她这模样,又听得她说话,实在是气极反笑,道:“孙宁再怎的老朽,也是孙卞的爹,你在当朝参知政事府上闹,脑子难道被狗吃了吗?!”

那妇人被他冷冷一瞥,吓得一个激灵,也不敢多话,连忙缩着头弓着腰退了出去。

监中很快恢复了宁静。

李程韦惯用的管事站在下首,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瞧见一般,只将手里包袱打开来,口中道:“小的先给主家换了衣裳罢。”

他一面说着,一面取出其中衣物,熟稔地上前给对面的人更衣。

李程韦素来喜洁,即便身在囹圄,可靠着银钱开道,却也勉强保持了一身整洁。

大晋男子以露髻为非礼,只要外出,必要或裹头巾、或戴幞帽,而李程韦幞头素来同常人不一样,制式更宽更长,一戴上头便将上半边耳朵都遮住了。

那管事的给他换过衣衫,复将其头上正戴着的那个幞头取了下来,又拧了帕子给他擦脸。

李程韦已是年过五十,可一张面皮依旧白得很,保养得很是得宜。

管事的手中力道本就不大,等擦到李程韦的左耳后,更是又放轻了三分——

与右耳相比,左边那一个耳朵虽然一样是耳垂厚大,可耳轮却截然不同,不是一个完整的圆,而是自耳涡上半个指节处便当中一横而断,空荡荡的,只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

那老管事手里给李程韦整冠,口中则是问道:“主家,既是那慧娘子不肯见咱们的人,想来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妨多雇上几个人,街头巷尾传一传,等到风声进得孙府,孙老头知道了实情,才有她哭的时候,届时晓得厉害,想来就肯老实做事了。”

李程韦凝着脸道:“孙卞是个聪明人,他见京中情形不对,必会嘱咐一府上下闭门谢客,现下才出去放话,等消息传到孙府里,少说也要到明日,来不及了。”

老管事连忙道:“往日也有插一二个人,虽说进不得孙府,可传两句话却不难,若是得用,大不了废了那几个桩子,今次宫中样样不明,只有弄得清了,才是正要紧。”

李程韦压着声音摇头道:“一旦消息传出去,那陈慧娘也废了,想要圆回来谈何容易,便是她有点能耐,少说也要三旬两月,等遇得急的时候,再难行事。”

他想了想,忽然问道:“上回让你去盯着,宋门那一个,可还住在里头?”

“可是颍州淮县那一个傻子?”

李程韦点了点头。

那老管事便道:“还住着,屋中只有两个人照应,不怎的见出来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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