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三章 战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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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致堂当然知道狮子搏兔当需全力的道理,何况梁军也绝非什么弱小的兔子。

然而没有国诏,诸州州兵是不会接受调动的,更不要说对屯营军府进行全面的动员了。

而长江两岸的常备兵马之中,侍卫亲军的责职是拱卫京畿,特别在梁军的南线兵锋直指金陵城的情况下,轻易不可能离开金陵渡江作战。

除此之外,隶属于禁军体系,除了右龙雀军随郑晖驻守岭南外,此时有左右武骧军、左右龙武军、左右武卫军、左右神武军总计十二万兵马部署于在长江沿岸。

杨致堂他们绕开枢密院,能直接调动的兵马,有编为左右神武军、受信王元演直辖的三万楚州兵马,有赵臻统领驻守荆北随阳的右武骧军,以及一直以来都是寿王府嫡系的右龙武军。

长驻浙南永嘉的左龙武军随着闽东战事结束,已陆续调到江东驻防。

虽然顾芝龙调入京中,不再担任左龙武军都指挥使,但左龙武军目前都指挥使空置,诸都虞候都是顾芝龙的嫡系。

左武骧军明面上看黄虑是都指挥使,张蟓之子张封乃是副都指挥使,但没有枢密院的函令,黄虑要想绕开张封等将,将左武骧军拉上对梁作战的战场,无疑是痴人做梦。

右武卫军还是受张蟓节制,目前驻守襄阳,防御梁金及邓均等地的梁军;而新编驻于岳州、郎州、防御叙州之梁军的左武卫军,乃是周武炳之子周南任都指挥使。

张蟓、张封、周炳武、周南父子说是见风使舵也罢,说是性格软弱也罢,他们向来不参与朝争,总是在形势明朗之后,才能对掌握朝廷大义的胜出者表示效忠。

没有谁指望他们会冒险参与什么密谋,因此周炳武才众望所归,在杨致堂之后执掌枢密院军机之事,而张蟓才能这么多年都屹立不倒。

而此时张蟓远在襄阳坐镇,与北岸的梁军相处也颇为和睦;而周炳武年事已高,多次求去,一心想将枢密院的位子交出来,更不可能在这时候去折腾什么事情。

杨致堂希望初期就能倾尽全力攻入防御空虚的淮西,至少能打开一个漂亮的局面来,除了暗中遣使联络司马氏之外,工作的重心还是主要放在初归中枢还立足未稳的顾芝龙身上。

“朝廷之上还是有颇多声音,希望周枢府之后,用张蟓执掌朝廷军机,想着顾侯出任兵部,寿王爷与信王爷却以为张蟓年迈不说,还与李家有撇不清的牵涉,更着意顾侯执掌朝廷军机要务!”张宪再一次登门顾府,直接将条件跟顾芝龙挑明讲,希望他下定决心,参与这一次的用兵密谋。

知枢密院事与兵部尚书,看似都是从二品的职事,但从前朝晚期以来,军机之事悉由枢密院决之,即便沈漾、杨恩近年来主导对枢密院的制衡,将屯营军府的管辖权归入兵部,但也不能改变兵部从属于枢密院的事实。

顾芝龙面色沉凝,他意识到寿王府、信王府行事在即,却也不可能当场给张宪什么答复。

“寿王爷三天后会在王府摆宴,宴请私密之交,希望顾侯到时候能列席。”张宪致了一礼,告辞离开。

张宪虽然仅是寿王府的宾客,顾芝龙还是起身相送,之后再领着嫡系亲信回明堂商议事情。

“顾侯,张宪的话不错,梁军主力陷在晋南,此时乃是我大楚收回淮西的最佳良机,也是顾侯为大楚建立更大功业的良机,而这机会稍纵即逝,拖延不得。”洗射鹏与其兄洗射声决定投附顾芝龙门下,他们渴望在这一次的淮西战事中,再一次向大楚朝臣证明自己。

洗射鹏、洗射声兄弟二人旗帜分明的,甚至可以说有些迫不及待的表明立场,富耿文则注意到须发皆白的洗英面有迟疑之色。

洗英有十子,曾霸辰州,此时膝前就剩洗射鹏、洗射声兄弟二人。

除开染病身故的二子外,洗英其他六子都是战死在沙场之上,而战死沙场的六子,其中有四人是与上万辰州番勇一起,直接死于武陵军当年的兵锋之下。

要说洗英对君上的仇怨,当然是极深的,但也恰恰是如此,富耿文暗感洗英对君上的忌惮、畏惧也是极深的,要不然数年前也不会干脆利落的放弃辰州,举族内迁了。

“富大人,你以为呢?”顾芝龙注意到富耿文沉吟半晌,似在思虑什么事情,张口问道。

“顾侯是否执意想入枢府?”富耿文问道。

“能入枢府自然是好的。”顾芝龙在嫡系亲信面前,也不需要掩饰什么。要是在嫡系亲信面前,态度还暧昧不明,还怎么指望他们出谋献策?

“顾侯欲入枢府,当应按兵不动,枢府才是顾侯手囊中之物;否则的话,顾侯怕与枢府无缘。”富耿文淡定的说道。

“怎么不出力才能得枢府之位,出力反倒得不到了?”顾芝龙的幼子顾雄畅年逾三旬,这些年一直居于金陵,没有什么作用,性情也颇为急躁,听富耿文如此,他第一个迫不及待的出声质问。

要说顾府之中也分主战派的话,顾雄畅可以说是主战派的中坚力量。

“怎么有此一说?”顾芝龙也是颇为奇怪的问道。

“射鹏将军也说了,梁军主力陷在北线无法脱身,其在滁州仅有两万守军,寿王爷与信王爷联手,外加司马氏蠢蠢欲动,出兵樊良湖西岸,初期还是能斩获一定战功的,但能否真正夺回淮西,将梁军驱逐到淮河北岸去,接下来的战事才至关重要,”

富耿文自然不会提寿王府、信王府出兵有受挫的可能,这话不仅容易暴露他的意图,引起顾芝龙的怀疑,反倒有可能促使顾芝龙冒险一搏,当下就针对顾芝龙最渴望的枢府权柄,分析道,

“而顾侯也说了今日长信宫所发生的事情,可以预料,寿王爷、信王爷一旦用兵,并在滁州境内夺得立足之地,甚至有可能收复棠邑城,解决京畿北面最直接的威胁,在陛下以及黄家的全力支持下,大楚必然会选择对梁国全面开战。到这时候,长信太后、沈相、杨侯爷他们也只能顺应圣心民意。耿文这就要问顾侯了,倘若长信太后、沈相、杨侯爷到时候都选择顺应圣心民意,支持对梁国全面开战了,寿王侯到时候重回中枢是一定的,但寿王侯就真能将沈相、杨侯爷从中枢驱赶出去吗?到时候长信太后的话,在朝中真就变得毫无分量了吗?”

“……”顾芝龙拍了拍脑袋,明白富耿文所说的意思了。

“怎么说,长信太后、沈漾、杨恩到时候被迫支持对梁国全面开战,与我父亲能不

能入主枢府,有什么关系?”顾雄畅还是不明白,追问道。

“……”

富耿文也不能数落顾雄畅太蠢,只能继续解释道,

“照张宪的说辞,顾侯参与他们的出兵密谋,一定要长信太后与陛下反目成仇,沈漾、杨恩等人被驱逐出中枢,顾侯才有可能入主枢府。但是,长信太后与陛下毕竟母子,即便在寿王府、信王府出兵之后,陛下亲理政务,也不可能真正与长信太后反目成仇。陛下年少气盛不假,也急欲亲理政务,急于推动对梁国用兵,但陛下怎么都不可能完全忽视对福王、对明成太后的警惕。顾侯此时就参与密谋出兵,一定会被长信太后、被陛下认为与黄家有什么牵连,到时候长信太后、陛下宁可将张蟓请入金陵出掌枢府,也决然不可能用顾侯的。顾侯此时按兵不动,长信太后、陛下到时候要阻止与黄氏有牵涉的人执掌枢府,张蟓又多多少少远水难救近火,顾侯不就理所当然成为顶替周炳武入主枢府的唯一人选了?再不济,太后与陛下就算用更值得信任的杜崇韬执掌枢府,顾侯顶替杜崇韬出领侍卫亲军司大都督,大概也不能算是一个差的选择吧?”

“……”洗英思虑半片,也不得不承认富耿文说得极有道理,这时候也站出来表态道,“富大人的话,很有道理,据我对沈相、杨侯爷等人的了解,到了不得不对梁国用兵的时候,他们是会支持对梁国出兵的。而陛下与沈相、杨侯爷意见逆背时,或会为寿王爷诱导,但陛下与沈相、杨侯爷意见一致,应该没有能离间得了他们。”

顾芝龙点点头,说道:“寿王府三天后的私宴,我就要抱恙难以参加了,到时候洗侯、耿文,你们就代我列席一下……”

…………

…………

十月晋地已经大雪纷飞,江淮虽然还没有溪河冰冻的时候,但也是遍野白霜、寒风劲灌,吹得一江之水清碧通彻。

淮南省九月下旬就向各行社船帮发布战争警告,陆续将楚国各边贸互市点的人手撤回来。

冯翊、韩建吉多次抗议扬楚驻军调动频繁多,斥候多次违背梁楚和议,进入双方约定的缓冲区进行侦察,违背梁楚和议驱役民夫进入缓冲地域修造路桥,军事意图明显。

楚枢密院虽然多次训斥扬楚驻军,要求信王杨元演及诸将约束将卒,不得冲违梁楚和议,扬州、楚州驻军置之不理不说,几乎每天都有朝臣以及州县官吏上书奏请收复淮西、奏请少帝亲政、署理国务。

国子监的太学生们也整日鼓噪喧闹起来,痛斥当年推动和议的郑榆、郑畅、沈漾、杨恩、周炳武等人乃是吃里扒外的梁奸楚贼。

虽然少帝下旨、京兆府巡捕也是暗探四出,严禁市井街巷非议宫闱之事,但香艳之事越是严禁,越是叫好事者兴致高涨,只是私传诸多乱七八糟的消息变得更加隐秘,却也更加不堪。

市井街巷间,还有人将长信太后女扮男装与梁主私游楚境以及梁主将长信太后劫往叙州之事画成册子,甚至还传先帝当年撞见梁主与长信太后偷情才最终与梁主反目成仇,而先帝当年的死也是不清不楚……

身为京兆尹的周启年,也是隔三岔五抓一两人,治以“大不敬”,并以复旨的名义,绕开尚书省,直接将审案卷宗呈接到御案之前。

少帝的性情越发暴躁,看身边的侍宦、宫女稍不顺眼,就便拖下去一顿大杖伺候,半个月内就有五名侍宦、宫女被杖毙,以致张平站到少帝面前都禁不住胆颤心惊。

权柄如割人刀锋,被有心人递到年少气盛、性情暴躁的少帝手里,一旦展示威力出来之后,必然从他身边人伤起。

沈漾、杨恩这时候也深感到当年主张两宫并尊的害处了,明成太后处处作梗,以致他们无法将这把“利刃”暂时从少帝手里取下来。

素来为长信太后视为嫡系、得任鸿胪寺卿专司与梁使接洽之事的蔡宸,因为一件小事被少帝训斥了一顿,便索性告病在宅中休养;长信太后也没有出面挽回。

这也被朝野视作关键性的信号,以为长信太后很快就会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亦有意交权,不再过问国政。

而在明成太后的主持下,少帝开始直接绕过沈漾、杨恩等人,接见少壮派官员,甚至十月初还召寿王杨致堂进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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