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1 / 2）

热气熏熏袅袅，腾成一片雾气，公墓的传达室里一片寂静。

苏萌思索着乔安的话，从澜沧江出内陆，至湄公河区域……她这是被运到国外之后，拿走了内脏吗？

这句句背后，都透露出了血色。

她重新微笑起来：“乔安，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幽灵犹豫片刻，才小声道：“我……想去找份工作。”

“找工作？”

乔安低下头，一些记忆的片段，似乎在她眼前沉浮。

‘乔安。’

那天，一向对她和妹妹连个正眼都没有的大伯母，突然和蔼的拉住她：‘你也渐渐晓得事了，总呆在老家也不是办法。陈线你晓得吧，她今天跟我说了，愿意带你出去干活。’

‘什么你想读书？哎哟我拦着不让你读了吗，但读书可是要钱的，钱还能天上掉下来吗。’

‘你爸妈的抚恤金？你爸妈哪有抚恤金哟！当初他两在医院里抢救不要花钱啊，那可是我们付的！就赔了那么点，连医药费都不够呢，我看在亲戚的份上才没找你要！’

‘你妹我跟你大伯会照顾的，你就安心去吧，把钱捎回来就行。’

“……”

“是的，”幽灵轻声道，“虽然从陈姐姐那离开了，但我总是要赚钱的。”

她朝苏萌抿唇一笑：“我有个妹妹要抚养呢。”

“还有……”

幽灵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的眼中泛起一点红色。恨意和恐惧在缓慢凝聚。

“我想把那些人——都杀了。”

才刚说完，乔安自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倏然飘了起来，慌慌忙忙的捂住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又乞求一般去看苏萌。

少女的脸犹如蜜糖捏出，可爱得像是幻梦，瞧着年龄比她还要小呢……乔安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她越发惊慌起来，担忧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会吓到了她。

此时已近凌晨五点，恰好太阳从地平线跃出，道道金光如练，撕碎黑暗。

如金箔一般的曦光之中，苏萌微微睁大了眼睛，忽而微笑起来。

“哎呀。”

她笑得愉悦，仿佛幽灵那句‘都杀了’，极大的取悦了她。

“是个好主意。”

苏萌笑眯眯的道，她站起身来：“那乔安，你要不要先住在我家？”

“找到工作之前，”苏萌眨眨眼睛，“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不嫌弃的话，就来我家吧。”

……

大约七点的时候，天彻底的亮了，看守员大爷也终于醒了过来。

然后就对着苏萌一顿骂：“你们这些年轻人，半夜来公墓晃悠！就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苏萌揣着手，对责骂照盘全收，临了笑眯眯的嘱咐老大爷一句：“大爷记得多喝热水。”

便一道烟似溜出传达室。

室外的古树下，一明一暗，两道人影正在等她，明的是在日光下越发透明的幽灵，暗的是挖了一夜土、尽全力收拾自己仍显得灰扑扑的蛛奴。

苏萌提出让幽灵‘暂居’她家，乔安犹豫片刻，便十分感激的答应了。然而等蜘蛛也返回传达室，乔安差点被蛛奴的外表吓得散去。

好在鬼魂的思维比起活着的时候要迟钝很多，在苏萌一通胡诌之下，总算是糊弄了过去。但此刻这一蛛一鬼，虽双双等候在树荫下，却互相离得很远。

蛛奴自不必说，心里眼里只有个苏萌，苏萌让他等，他就安静等候。

至于乔安，则显得有些拘谨，尤其是与沉默的蛛奴站起一起。

“久等啦。”

乔安抬起头，便见收留她的少女笑眯眯的走来，撑开一把黑色的伞。

“这是我在大爷那买的，”她招呼着乔安，“过来吧。”

乔安现在满心都是对她的感激，又确实觉得太阳照着有点不舒服，便‘哎’了一声，走到了伞下。

“苏萌，”莫烟询问道，“要回去了吗？”

顿了顿，他提醒道：“您一夜未睡……”

“莫烟也陪了我一晚上呀。”苏萌软软道，“困吗？”

“不不……并没有。”

“我也精神着呢。”

苏萌看起来确实是神采奕奕，她将伞倾斜，罩住乔安，便笑眯眯的：“走吧，回家啦。”

柳培市只是个地级市，还没开通地铁，公墓又建在市郊，很是花了一番功夫，这一人一蛛一鬼，才返回了蓬莱区。

远远的，苏萌就闻到了小吃街飘来的香味，她提议道：“既然是早上了，那就去吃个早餐吧？”

蛛奴埋了一夜尸，这会自觉浑身尘土，哪里愿意沾惹了苏萌，但苏萌都开口了，他只好恭恭敬敬的道：“谢您相邀。”

这幅态度感染了乔安，幽灵也战战兢兢的：“呃……谢谢！苏萌，我打工后会还钱的。”

“这个就不用啦……”

等两人入了坐，苏萌将伞支在桌子与座椅之间，刚好够遮住乔安，便招呼道：“老板，来三碗小馄饨。”

这摊位的老板与苏萌显然也是熟悉的，笑道：“今天饭量变大了？”

他只能看到苏萌与做了伪装的蜘蛛，至于乔安，若不是特别倒霉、正走低运的人，或者像是在墓地那样的环境里，一般人是看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