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堂堂正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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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万泽在他身后微微起声。盛永伦从回忆中惊醒过来。不知为什么,突然会想到广州、想到上海、想到他的过去和父母。这些被大伯父刻意压下去,秘而不宣的家事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这么多年来,为了让大伯父和太婆安心,他装得好像已经忘却了,不记得父母是怎么死的。他在太婆面前装好孙儿,尽心尽力逗她开心。在家的时候,每星期总要下厨做一道美食给太婆吃。

“太婆老了,牙都掉了。”

小眉笑着说:“老太太,这是杏仁粥。不要牙口。小少爷亲自做的。”

“好,好。”太婆笑着说道:“阿伦,盛一碗给你大伯父送去。”

三代富贵方知饮食,盛家乃是钟鸣鼎食之家。盛观恒亦是美食家。盛永伦精于美食,吃得刁钻也无可厚非。

可只有他知道,无论自己离上海有多远,离父母的死亡有多长时间,并没有一日能够忘记。他嬉笑怒骂、玩世不恭的背后藏着深刻的忧郁和仇恨。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向人倾诉,告诉她自己心底关于过去的苦闷和难过。

“是宜室来了吗?”留声机的声音抑扬顿挫压着他的声音也跟着支离破碎起来。他把手里的火柴吹灭,回头说道:“……来得可真晚!宜室,今天我们吃法国菜,好不好?”

突然,他的笑凝结在脸上,“怎么是你?”腹中升腾起一股怒气,不客气地质问道:“宜室呢?”

沈兰香抱紧手里的花,困窘得像有万根针扎着她的脸,身无无立锥之地。结结巴巴地说道:“……宜……室……让……我把花转交给你……希望你早日恢复……健康。”

他沉默地站着,像雕塑一样。不用说话,冰冷的眼神透出所有的拒意。

“她为什么不自己来?”

“她,她——”

“她干什么去了?”

他喷薄的怒火让沈兰香身体一颤,她站不下去,把花往身边的万泽怀里一塞,转身跑出去。

蜡烛的泪越烧越多,像少女的眼泪,伤心中难免带着许多不甘。可有什么办法,当爱情的火焰为一个人烧得越炙热对其他人就越不留余地。

————————

宜室怎么会喜欢上王焕之,这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或许本身喜欢就是一桩说不清的糊涂事。万千人之中,一瞬间,看对眼,没理由就突然地喜欢上。

宜室就读的女校和松岛大学相隔一条后巷,无事的时候,她喜欢来大学的图书馆蹭书。常常要经过图书馆前的煤渣路,无意中和王焕之碰到过几次。在学校,同学碰到同学,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也不是他吸引她的原因。

吸引她注意的是——王焕之喜欢猫。

宜室第一次看到,野猫也会亲近人,围在他的脚边蹭啊蹭啊,将柔软的身体伏在他的皮鞋上撒娇。绿荫下他笑得像三月的春水。弯腰抚摸着猫咪的肚皮,把它们抱起来搂在怀里。

她看呆了,完全不知道男孩也有爱猫,喜欢猫的。更不知道男孩温柔起来,桀骜的野猫也能折服。

他身上有种和其他人不同的特殊气质,素洁、干净、腼腆、还有难得一见的温柔。

她身边的男人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气质,哪怕是沉静文雅的嘉禾,也不会净到这种程度。宛如冬日素洁的初雪,铺在门前的台阶,让她不忍践踏。

“你真的很喜欢猫啊。”宜室偏着头,由衷的感慨道。

王焕之一愣,手里的大橘猫正四脚朝天地躺在他的膝盖上。这只长毛的橘猫不是街上没人要的流浪猫,而是造山书店老板养的家猫。每次来书店,这只大肥猫就要来他脚边转悠几圈,装腔作势地叫唤几声。直到烦得他把它抱起才心满意足。

“它好可爱,我也想抱一抱。”

猫咪好像听到宜室的话,在他膝盖上伸个懒腰,抖抖身上的毛,慵懒地爬回摇椅上去。

“它好像不怎么喜欢我,哈哈,哈哈哈。”

书店老板幽默地说道:“大概是因为上官小姐太漂亮了,同性相斥。所以我的猫不怎么喜欢你。”

宜室笑着说道:“老板真会说话。”

书店老板看她很想抱猫的样子,把胖猫从摇椅上提起来。长长的猫身体如米袋子一样垂下去,“来,抱抱吧。”

“……真的,可以吗?”

宜室高兴的伸出手。没想到,胖猫很不给面子的挣扎起来,尖利的爪子在她的手背上挠了一下。

“小心!”王焕之赶紧把她的手护在手心,另一只手在胖猫头上敲了一下。胖猫气呼呼地叫唤一声,逃开老板的控制,跑到他们抓不到的地方去了。

“你们看它——”老板大声笑道:“橘花吃醋了。”

橘花是胖猫的名字。

宜室羞红了脸,居然会有一只猫来和她争宠。王焕之面不改色,执起她的手走到窗前。借着窗外的阳光,仔仔细细、反反复复把她的手检查个遍。

他看得无比认真,仿佛在欣赏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还好,只在表皮划了一下,没出血。”

“没事,就是抓了一下。”宜室把手收回来,脸红耳热。声如蚊吟地说道:“你刚刚把橘花得罪了。下次来,它可要不欢迎你了。”

他淡笑着说道:“橘花心宽体胖,不记仇的。”

自从上次在书店“偶遇”,王焕之约她喝咖啡。今天下课后,两人本来说好去咖啡馆。结果,走着走着就来到书店。

这算不算是约会?

宜室说不清楚。她和王焕之现在是什么关系?她就更说不清楚。

过去的王焕之是迷雾中的花,藏一半,隐一半。想得多,见得少。现在,两人是朋友了吧,她对他还是一无所知。

“今天,怎么没有看见你的好朋友——沈小姐?”王焕之问道。

宜室咬了咬唇,支支吾吾地说道:“喔,兰香啊。——有点事,探病去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压制下去。他侧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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