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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刘三老爷无功而返。

得知了冯源的态度后, 刘母等人也是万般无奈。说白了, 在这件事情上,最难受的就当属冯源和娇娇父女俩的, 而最为难的却是刘家。

“咱们如今该怎么办?总该有个章程吧?”

“冯源的态度摆在那里, 想要劝服他怕是极不容易。倒不如先将娇娇劝服了?四娘和五娘同她玩了两个月,又是年岁相当的姑娘家,叫她俩过来劝一劝?”

“还有十一娘, 不然老太太您再下个帖子,将十一娘唤来?我瞧着, 娇娇同她倒是真的一见如故,兴许能帮着劝下。不管怎么说, 各种法子都得去试试看, 万一成了呢?”

刘母已经从娇娇那头回到了自己屋里, 饶是她自诩这辈子也算是经历了不少是是非非,可冷不丁的摊上这种事情,即便早先也曾有了那么一丝猜测,等事情真的压下来时, 她还是觉得力不从心, 脑袋都快炸开了。

听了三个儿子的建议, 她只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这唤刘四娘和刘五娘倒是容易得很, 她俩就在后头院子里, 使个婢女去唤, 不多会儿俩姐妹就到了正堂里, 由她们的父亲刘三老爷大概的说了一下事情,没说明前因后果,只叮嘱她俩去安慰娇娇,务必要叫她高兴起来。

至于邱十一娘那头,刘母让当年同她一起陪嫁过来的嬷嬷亲自跑了一趟,理由用的是刘母身子骨不适,让邱十一娘过来瞧一眼。

两边各自行事,结局却是同样的一无所获。

这次的事情给娇娇打击太大了,甚至完全可以说是连环重击,这已经不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是直接让她的世界立刻崩塌。在这种时候,任何语言上的宽慰都是无用功。

娇娇只躺在床榻上,或是闭眼假寐,或是两眼无神的望着纱幔,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一副生无可恋的凄惨模样。

瞧着情况不对,加上先后遣人来劝都没有效果后,刘家这边又一次去请了大夫,这次请的还是县城里名望极高的老大夫。可人家过来后一诊脉,跟上回那大夫一样,只道单从脉象上来看,没什么太大问题,只是假如再这么不吃不喝下去,铁打的身子骨都熬不住。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刘家众人自然也是明白的,可眼下娇娇就是这么一副模样,随你怎么劝,她都没有丝毫反应,仿佛满脸都写着“不想活了”。

刘家众人在这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而另一边,经过了一整日的赶路,冯源也带着棺材回到了久违了的下河村。

正月底,天气还冷得很,冯源早上离开焦邺县时,半空中还飘着丝丝雪花。等他回到了桑平县时,雪花变成了小雨,尽管雨势并不大,可寒意比起先前却是更胜了一筹。

冯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赶路,等他终于看到下河村出现在不远处时,却反倒是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犹记得,去年初冬时分,他领着娇娇坐上了堂侄儿的驴车,父女俩兴冲冲的出了村子,预备去县城里坐马车往刘家去。一路上,他叮嘱了娇娇很多事儿,想着女儿头一次离开熟悉的家,少不得会难受不适应。可他又不能将娇娇一辈子圈养在身边,女儿大了,总该让她出去见见世面,再借着刘母的好名声,回头也好方便他为女儿寻一门好亲事。

梦想永远都是那么美好,现实却不仅仅是残酷。

假如能再给冯源一次机会,他宁愿娇娇嫁不出去,哪怕当一辈子老姑娘,他也可以给女儿攒下足够她挥霍的家产,让她幸福快乐的过完一生。

可惜,这世上最没得卖的,便是那后悔药。

村口的老树依旧竖立着,不过因为是隆冬时节,天上又飘着细雨,这会儿老树下并没有人坐着闲聊,甚至从村口往里头看,也只能看到家家户户的院墙泥瓦房,整个村子显得那般的落寞,仿佛跟冯源离开前彻底不同了。

事实上,下河村半点儿没变,依旧是那个宁静安详的小村庄。变的,无非是冯源本人的心境罢了。

因着村道狭窄蜿蜒,且今个儿还下了半天的雨,原本就不太平整的村道愈发的泥泞起来了。载着棺材的车没法进入村子,只能由两个壮汉将棺材从车上卸下,再抬进村子去。

冯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忙活,待一切就绪后,这才继续转身往村里走去。

彼时已经是临近傍晚时分了,有些急性子的人家都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更多的人则聚在自家堂屋里,或是做活儿或是闲聊,还得规划一下开春后田间地里的活计,毕竟这都正月底了,离春耕也没多少日子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往外瞧了一眼,看到了冯源一行人,只要有一个人惊呼出声,很快就能惊动一大家子的人。再然后,乡里乡亲的接连惊呼,没一会儿就有一大帮子的人聚集到了村道两旁,不敢置信的望着冯源身后的棺材,连雨水落在自己身上都顾不得了。

“这、这这这……”

“他源叔,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在做什么?谁在棺材里啊!谁啊?”

“天呐!源哥儿,这不会是你家娇娇吧?不能吧?娇娇不是去她外婆家了吗?不不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村民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可问题是,整个村子都是连着亲的,谁家有几口人分别是谁谁谁,大家都是极为清楚的。假如这要是别人带着棺材回来,兴许还不太能确定,可眼下这是冯源啊!

冯源本就是他父母的独子,他母亲在他尚未成家时就已经病故了,接下来是他的爱妻刘氏,没几年他老父也没了。至于他的爷奶,那就更早更早了,早到村民们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年没的了。

而如今,冯源家里就只有两口人,他本人以及他的女儿娇娇。

或者更确切的说,已经不是如今了,而是成了过去。

“让让,让让!”三婶儿拼命的挤开人群,想要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她方才还在家里的灶间忙活着,想着早点做饭早点吃完,省得回头天黑了还要点油灯。结果,饭才做了一半,她闺女冯秀就满脸惊恐的跑了回来,她都没来得及骂一句,冯秀就强行将她从家里拽了出来。

终于,三婶儿拨开人群看到了村道上缓步前行的冯源。当然,她同时也看到了位于冯源身后,由两位壮汉抬着的楠木棺材。

三婶儿惊呆了。

冯秀就在她身后落后一步处。此时此刻,冯秀脸上除了惊恐还是惊恐,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伸手拽了拽她娘的衣袖,浑身颤抖的问:“娘,娘啊,那不是娇娇吧?”

羡慕嫉妒跟恨不得一个人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冯秀就是一个乡下地头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从小到大满脑子都想的是如何吃到好吃的,如何能弄到新衣裳穿。她自然是嫉妒娇娇的,但嫉妒之情还不至于严重到巴望娇娇去死。

因此,在看到冯源一行人后,她差点儿没吓得一屁股坐到泥地里去。等稍微定了定神,她就连滚带爬的冲回了家里,硬是将正在做饭的亲娘拖了出来。

“不是娇娇!”三婶儿在最初那短暂的震惊后,很快就回过神来。正好,她听到了女儿的问话,当下就无比镇定的开口给予了否定。

冯秀正捂着嘴时刻准备着哭出声儿来,旁边的村民也是类似的情况,谁知,三婶儿就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村民们:…………???

偏此时,冯家的族长已经由儿孙簇拥着走到了冯源跟前,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冯源几近崩溃的声音。

“娇娇,我的心肝儿娇娇啊!她在她外婆家得了病,人没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冯源就再也绷不住了,跪趴在老族长跟前,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在他看来,属于他的娇娇是没了啊,这世上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冯月娇这个人了。娇娇,她的心肝儿可不就是死了吗?

老族长从看到棺材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猜到了答案,如今听到冯源说出这话,虽心里有着颇多感概,可到底不算意外。当下,老族长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她的命了,你别太难过,娇娇肯定不希望你这么难受。”

“娇娇啊!”

“老天爷,我冯源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儿,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为什么要我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你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苍天啊!没了娇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的心肝儿啊!!”

冯源憋了一路,老族长虽不是他的直系长辈,不过也是打小看着他长大的。如今见了老族长,冯源再也忍受不了了,只想哭个痛快,将心头的所有憋屈尽数倾倒出来。

老族长摇头叹息,他没有再劝,只因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管用,还不若就由着冯源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甚至他这会儿不由的想起了十年前,冯源爱妻刘氏过世,那时冯源也是悲伤到崩溃的,可好歹当时还有个娇娇在,看着小胖妞哭得脸都皱成一团,即便冯源已是心如死灰,也愣是咬牙坚持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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