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5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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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地的李望一时间拿捏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索性把早打好腹稿的说辞都丢了出来:“司膳房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徒,奴婢有失察, 还望陛下给奴婢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彻查此事!”

听到这儿, 顾锦芙都想替李望叫一声好。

一开始又是磕头又是罪该万死的, 转脸万死就成了失察,再来一个戴罪立功,那不就是功抵过, 一点儿也责备不到他头上了。

这么好的事情,她也想占个全。

顾锦芙心里唾弃着李望, 继续坚着耳朵。

少年天子淡漠的声线终于响起:“戎衣卫已经在审讯,你边上歇着吧。一回是失察, 朕怕你焦虑过度, 赎罪心切,有了二回失察可就不好了。”

李望脸色一下就变得极难看,天子这是在拿话头骂他别想得便宜还卖乖。

可不让他插手, 万一这里有什么变故......

要是换了以前,李望可不担心这些, 内司监里就数他势力最大, 出了事他打杀司膳房的人抵罪就是。如今却来了个姓魏的,前些天才叫他难堪。

李望瞬息间思绪百转千回, 一咬牙, 又高声恳求道:“奴婢不查清, 实在是心中惶恐不安, 没有脸面面对陛下!”

听到这里,顾锦芙冷笑一声,一抬脚从落地罩后现身,扬声说道:“李公公的意思是......戎衣卫的人查不清?”

赵祁慎听到她的声音,回头就见她一步步走出来,说话的一双唇白得连血色也没有。

他终于放下笔,眼里闪过不赞同,这个时候逞什么强!

李望没想到她居然在里头,一现身还给他扣上一顶大帽子。扭曲他的话意,指责他是在说戎衣卫无能,那他得罪的就是整个戎衣卫!

李望心里咯噔一下,迎上她的目光,心里恨道,这个魏锦说话真是诛心!

顾锦芙可不管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与他对视,朝他还露了一个无辜的笑。她眉眼弯弯,赏心悦目的一张皮囊却叫李望更加怄得难受。

李望咬牙,忙磕头想要跟天子澄清,外边传来太后前来的唱到声响。

顾锦芙刚刚占了个上风,太后却是来了,她只能先曲膝跪倒恭迎。

“——哀家听到什么戎衣卫查清不查清什么的,有人下毒,是戎衣卫里也出问题了?皇上受惊,可有大碍?”

四十余岁的刘太后裙摆逶逶,略尖的声音随着她的步伐在殿内响起,和她强势的性格如出一辙。

顾锦芙与李望都叩首请安,刘太后扫了眼跪在一边的顾锦芙,眼角余光又看到李望偷偷朝自己投过来的求助目光。

赵祁慎此时站起身,下了台阶,朝刘太后一拱手:“儿臣无事,劳烦太后记挂了。”恭敬有余,却不显得亲近。

本来也不可能亲近。

一来他不是刘太后亲子。刘太后的亲子是上一任皇帝,早年荒淫无度,后来乱吃丹药一命呜呼,到最后却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刘太后就给他这式微的建兴王暗送密旨,把他过继到名下,择为新帝,赶赴京畿登基。不想旨意外泄,他遭了刺杀,身边跟随的旧部拼死相护,为保他周全死伤大半。

最后兵分几路,他变装九死一生才顺利到达京城,做了这个半道登基的皇帝。

结果他如今想要将天子近臣戎衣卫更换为自己旧部,却遭到首辅牵头的几位重臣反对,进言建王府旧部在刺杀中并未能护他周全,勇不足谋不足,不能担当大任。又以他加封顾锦芙为内司监的掌印太监为由,说已是对建王府旧部莫大的恩宠,再封赏其他人只会下不服众。

刘太后不想放权,那些朝臣多的是与刘太后沆瀣一气。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叫他培值更多的势力,好当一个能叫刘太后揽权、掌控的傀儡帝王。

早在进京前他就明白刘太后在一应王爷皇孙中选自己是为什么。只有他是父王早逝,未及冠无妻室,又与先行皇帝为堂兄弟,在同辈子孙子里为长,是最好拿捏最符合帝王的人选。

什么帝王之威震山河,他赵祁慎就只是沾了是皇室宗亲,沾了个运道,得了皇位却空有虚名。

受制于人,他怎么可能会与之亲近?

但刘太后没察觉到他的疏离一样,脸上露出笑意,眼角都堆起几道纹路:“母亲关切儿子是天经地义,皇儿怎么还这样见外......听到事情的时候,哀家这颗心都不会跳了!李望——”

“奴婢在!”

刘太后突然话音一转:“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内监里出了这样的事,你这提督太监是怎么当的!”

李望磕头说道:“奴婢知罪,奴婢正与陛下请求戴罪立功的机会!”

赵祁慎听着这一唱一和的,大约知道刘太后不是单纯来探望,似笑非笑看了李望一眼说:“内司监事诸事都要他管,难免有疏漏,朕让他歇着,他倒是诚惶诚恐的,就是个操心命啊。”

他的话听着委婉,但就是做了决断不同意李望问这个事。

司膳房出了事,刘太后来就是想摘李望出来。

这是她亲儿子跟前的老人,也是她现在掌控内宫趁手的人,当然不能被削了权。

可如今赵祁慎话里既然没有怪罪,不过问此事就不过问了,左右戎衣卫的人也是亲近她的,她还另有办法让李望干干净净的。

刘太后遂笑道:“是个操心的,皇上叫你歇着,歇着就是了。——魏公公怎么还在这儿伺候着,你身子如何,听闻那是鸩毒,也是万幸及时。”

说完李望的事,刘太后就和她这建兴王府的旧人拉近关系,并没有拿她和李望相比较,来个一捧一踩。顾锦芙知道刘太后心机段数高着呢。

她谢过,苍白的面容扯出笑回道:“奴婢谢太后关切,陛下洪福齐天,连带奴婢也沾光了。”

漂亮的话谁都会说,拍马屁的功夫她也极好。

刘太后习惯宫里人嘴乖巧,点点头,也不多留,又关切了赵祁慎几句就打道回宫。

李望被命去相送,顾锦芙等刘太后一众哗啦啦都走了,扶着膝盖站起身。

“我得去司膳房走一趟。”她挪着步子走到赵祁慎跟前,说话都在喘。

“不急这一会。”

“怎么能不急?”

顾锦芙固执地看向他。李望来肯定不是想脱罪那么简单,后脚太后还来了,让他先下了金口不治李望失察的罪。再晚,她也怕有变故。

他一时没说话,殿里十分安静,大殿中央的香炉有轻烟袅袅,还没升高就又消散了。

顾锦芙抬脚要往外走,正巧外头又有求见声:“陛下,奴婢来给您送膳。”

赵祁慎伸手在她肩头压了压,让她停下。

送餐的是一个面熟的小太监,在赵祁慎示意下把雕莲花纹的餐盒拎到御案下的桌椅前,揭开盖子取出热气腾腾的汤面,还有两副碗筷。

将吃食摆好,他躬身一礼就退出去了。

赵祁慎转身过去坐下,把那一大碗面条拨了小半出来,还用勺子舀了汤:“傻站那里就能有力气去?”

顾锦芙这才明白是让她先吃东西,他什么时候吩咐下去的。

她眸光闪了闪,慢吞吞挪过去,挨着他下手的太师椅坐下,面条已经被他放到跟前。

碗里的面汤清得跟水一样,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放,就是一碗水煮面条,还被泡得发软了。

顾锦芙拿过筷子往嘴里扒拉了一根,果然是泡得又软又黏,可面条带着的暖意却是淌到心底。

她又扒拉了一根,嘴里嫌弃道:“这不会就是鸿庐寺的厨子做的吧,都成面糊糊了,粘牙。不怪先帝要再组建一个司膳房。”

赵祁慎拿凤眼睨她,她用舌尖舔了舔粘在牙上的面条,突然想起旧事来,没忍住扑哧一笑。

那是她刚去到建兴王府的时候,当时赵祁慎还是建兴王世子,捡了她回去。她有心报他收留的好意,就跟着厨房的人给他做汤圆,也是想哄他高兴。

十岁的孩子,在她心里肯定贪嘴。

结果那时他正在换牙,一口汤圆把他牙给黏掉了,之后他足足一个月没给她好脸色看。第一次拍马屁,以拍到马腿上告终。

她吃面条吃得好好的就发笑,赵祁慎莫名奇妙,用手敲了敲桌面:“收起你贼兮兮的笑。”

不用问,都知道她脑子里想的不是什么好事。

顾锦芙可不敢说自己在笑什么,不然,她连这碗黏糊了的面条都没得吃。

她加快速度胡噜胡噜吃了一半,也不敢吃太多,身上吃出了汗,人也精神了一些。

“外头有人送你过去。”赵祁慎这才拿起筷子挑碗里的面条,吃了两口,就面无表情又搁下了。

果然很难吃,她倒是不挑。

他嫌弃的神色顾锦芙没看到,不然心里刚升起的那点感动就得烟消云散。

顾锦芙来到殿外,阳光明亮,刺得她抬手挡了挡。日头已快到最高点,这一通闹腾,居然都快接近午时了。

正如赵祁慎所说的,外头有内侍抬来了简单的一个辇,见她出来忙机灵上前扶她上去。

这些都是她这掌印太监下边的内侍,也是她才刚收服贴的人。

顾锦芙坐上代步的轿辇,任他们晃晃悠悠抬着自己往司膳房去,心里不断的在盘算着事情。

李望那头送刘太后,一直送她回到了宫。刘太后扶着他的手,视线落在满院的翠绿中,轻声说:“哀家已经让朝臣压着他,不好再当面不给他脸。但为了确保万一,你还是要把自己摘干净点,戎衣卫那里,你想办法让郑元青按死是谢庆自己的事就好。”

李望弓着腰,眼里闪过狠色:“奴婢谢娘娘指点。”

“回吧,皇上也不喜欢你在我这留太久。”刘太后见他听懂了,松开他的手,径直迈过门槛。

李望恭恭敬敬站在原地,直到她身影不见了,才转身脚下匆忙走过甬道,往司膳房的方位去。

顾锦芙却是先他一步到了司膳房,守在外头的是戎衣卫的人,个个身材魁梧,煞神一般镇守着这块地方。

她既然来了,自然是打着赵祁慎的名义方便进去。

郑元青正在临时僻的一间屋子里刑讯,有人来给他汇报皇帝身边的魏公公来了,他侧头看了眼被绑在椅子里浑身没好肉的谢庆,顾锦芙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没有打扰副指挥使吧。”她一手负在身后,面色还带着中毒后的苍白,身姿却笔挺。

若不是她说话间在微微喘息,还真是看不出来她是中过毒。

郑元青视线一下就被她吸引了过去。眼前的人那张脸总有熟悉的感觉,但与记忆中那个人的轮廓却相差甚远,他定过亲的那个未婚妻眉眼柔和,脸颊圆润,笑起来一派天真单纯。

当年他远远看过她一眼,就记住她那张无忧无虑的笑脸,双眸如晴空一样明亮。而不是眼前这个人,即便笑,也有着叫人摸不着看不见的疏离,眸光流转间总又流出几许凌厉。

那个人早死在流放时遇到一场洪水里,他派去的人也传来验尸确凿的消息。

“魏公公原先就是姓魏吗?”

明明心里已经否定,可郑元青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人.......与她确实是像。

顾锦芙闻言仍定定看着他,仿佛是听见什么可笑的事一样,忽的笑了声答道:“自然,原先家贫,进宫后又被派往建兴王府,如今回京了却连家人的踪迹都寻不着了。”

郑元青仔细端详着她的一举一动,实在是在她身上找不出一丁点违和,年幼净身的公公,多的是她这样的。

他也已经查过她的来历,在第一眼觉得她像后,确实没有疑点。郑元青在心里头嘲讽自己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执着什么,下刻就神色淡淡地问:“陛下是有什么旨意?”

“我有几句话要单独问问谢庆,还请副指挥使回避一下。”

“陛下的旨意?”

郑元青追问,顾锦芙一双分明的眼眸就直直看着他,眼角微微上扬,无声表示对他再度质疑的不满。

郑元青在她眼里清楚看到自己的倒映,对他这种倨傲的态度眯了眯眼,两人如此对峙片刻,他到底是一扬手带人出了屋。

魏锦是天子的人,与他现在就对立,并不是什么聪明的事。

顾锦芙在他转身后表情就一点点变得漠然,无情无绪,被透进来的阳光一照,跟个没生气的玉人一样。

司膳房的院子里还跪了一应的人,郑元青站在屋外,不时往屋子里看。他看到顾锦芙用水泼醒谢庆,不知说了什么,很快就再度出来。

她走过他的身侧:“谢庆有话要亲自给陛下招认,劳烦副指挥使把人带到陛下跟前了。”

她丢下轻飘飘一句话就越过他,坐上辇由小内侍抬着走了。

郑元青迟疑了片刻,叫人给松绑把人带走。

李望来到司膳房的时候,就正好看到顾锦芙坐在辇上被抬着出来,他心里咯噔一下。

顾锦芙喊了声停,朝李望一笑,坐在辇上居高临下地说:“遇到李公公正不用我派人再去相请了,下毒的指使者谢庆已经招认了,李公公与我一道去陛下跟前听听。”

李望脸色微变,知道来晚了!

顾锦芙双眸微微一眯,倒映在她眼中的蓝天就有了边际,她心底蔓延的渴望却变得无边无际。

郑元青无意朝她看去,正好看到她懒懒支着手托着下巴,望着天空眸光闪动的一幕。他在她眼晴里看到了赤|裸裸的野心二字。

他微微皱眉,想到刚才她与自己对峙的气势......她是天子的人,除非天子能信任他们这批老人,否则也会有她和自已对上的一天。

一行人心思各异,乾清宫已近在眼前,顾锦芙在宫门口就下了辇。

赵祁慎给她造势,但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她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脚下轻缓进到大殿,在身后的人注视下直接又进去东暖阁。赵祁慎还在案前写什么,她躬身与他禀报:“禀陛下,谢庆带到。”

赵祁慎手中动作一顿。

人带来了?

“李望也在?”

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的李望当即迈开步子,来到他面前:“奴婢在。”

赵祁慎便笑了,掠过顾锦芙的目光有几分挑趣儿,更多是意味不明。

顾锦芙身子已经站直,死猪不怕开水烫地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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