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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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时候王公公已经告诫过他们了,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抬头四处张望,没规矩,容易惹事端。所以除了一开始宋丁香略看了看,这一路他们都是低着头过来的。就连几个小的都屏住呼吸紧紧的抓着大人的手,紧张的不行。

说是亭子间,其实极为宽敞。宋丁香进去之后在太监的引领下先磕了头,便听到前方有个低沉的声音道:“周将军,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妻子?”

紧接着周一诺的声音响了起来,“回禀皇上,属下与妻子已经六年未见了,时时想起,无比思念。若不是贤妻时常鼓励宽慰,怕是属下压根撑不到能有如此成就的时候。”

皇上哈哈笑道:“民间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娶妻当娶贤对不对?我看你这妻子娶的就是很好,很好。请起,看座。”

小太监领着宋兴义和宋李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其他人则都坐在后面的绣墩上面。因为紧张,所有人都坐的板板整整的,略垂着头,啥也不敢看。

皇上道:“各位莫要拘谨,如今朕在此设宴就是怕你们拘谨。哎呀,周一诺,朕听说你的贤妻能言会道,如今怎么到不说话了?”

周一诺道:“我妻子一直在村里操劳,今日才搬去县城居住,从未见过这样的市面,更别说如今更是要见得皇上龙颜,怎么能不紧张呢?”

皇上只是笑,笑了半天道:“叫你妻子到前面来,朕有话要问。”

宋丁香心里一紧,被周一诺引了走到前面,小太监放了一把椅子在她身后她也不敢坐。

“做吧,皇上只是问你话,问什么你说什么就是。”周一诺捏了捏媳妇儿小手儿,又走到了一旁。

宋丁香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了眼皇上。

那皇上三十岁出头的模样,长得甚是文秀帅气。她也看不出来什么真龙之气之类的,只是觉得若是这皇上到了现代,比那些演皇上的专业户都好看了几分,而且人家也是个真皇上。

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真的,活的皇上,宋丁香倒是觉得十分满足了。

“朕想问你,你不过就是个区区小女子,如何想的要往北地送那些东西?”

宋丁香站起身来福了福,皇上摆手道:“坐着回朕就可以了。”宋丁香这才坐下,道:“回禀皇上,其实当初民女也并未有其他心思,当时家里养了羊,不过剪下几斤羊毛来。民女知道北地寒冷,生怕夫君冻伤了手脚,便做了一些暖手暖脚的东西托人送了过去。不过转念一想北地如此多人,不如多做一些,也算是民女的一片心意。只是羊毛难得,还好有钟老将军的帮忙,民女才能做了那些手套寄过去的。”

皇上笑道:“除了手套,还有藤甲,短的带帽子的披肩,靴子外面的皮套以及那些咸菜酱菜秋油之类。后来听说就算是大旱之时,你也将钟将军送去的羊毛赶制出柔软的羊毛毯送去北地……”

宋丁香道:“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当初手套选的是柔软的羊绒,戴在手上十分温暖而且不会扎手。其实民女不光做了手套,还用剩下的羊毛做了简单的围巾和披肩,不过并没有送去北地,而是在镇上卖掉了。”

皇上听完沉吟了片刻,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噗的笑出声,道:“有趣有趣,若是旁人怕是不知道如何夸自己呢,你却说将剩下的羊毛卖掉了。”

宋丁香笑了笑,道:“不怕皇上责怪,民女家中并不是多富有,做手套也是需要请人的,垫了先前的工钱之后已经囊中羞涩,见剩下的那些羊毛虽然有些硬可仍旧能用,我们乡下人也不在乎羊毛硬不硬暖和不暖和,所以……”

皇上笑着点头道:“朕不怪你,那藤甲你是如何制作的?”

宋丁香道:“村中榨油的作坊里不少地方是用藤条作为绳子使用,藤条沁了油之后变得坚韧无比,刀砍上去也很难砍断。夫君当时被征兵,可是连一身像样的甲胄都没有。民女也是担心夫君,见藤条结实就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不过是怕夫君受伤。”

皇上道:“甲胄多为铜铁,可是铜铁价贵难得,这藤条却是随处可见。如今北地军中大半都以藤甲护身,也多亏了周夫人的功劳。”

宋丁香又站起身来道:“确实不敢居功,不过当时就是想护夫君周全罢了。哪怕后面送去的吃的,也只是因为想着夫君在军中并无什么熟人照应,只希望大家伙吃了我家送去的东西,能多关照夫君一二。”

皇上道:“不敢居功,却有功。那些成天想着居功的……哼!你做得很好,朕十分欢喜。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如周将军一般,那朕还愁这江山社稷不稳固?只是周夫人还不知道吧?你在为北地将士赶制手套毛毯,有人却用你的手艺大肆敛财,不顾百姓死活。”

宋丁香跪了下去,道:“民女的编织之法也不过是因为当初偶然摸索出来的,几斤羊毛能出多少羊绒,羊绒能纺成多少线,织成多少副手套,大抵是有个数目的。手套全数寄往北地,家中人戴的也只是混杂了羊毛的粗糙手套。若是说用手套敛财,民女是万万不敢的。”

皇上道:“周夫人莫怕,朕说的自然不是你。你做的那些事是造福江山社稷的好事,朕只是生气,有人处处行善,却也有人变着法子想方设法的去压榨百姓。而且那人……我想你们也应该认识。”

宋丁香只是垂着头,并不说话。

皇上沉默了片刻道:“当初有人和朕说,甘宁有一县令利用羊毛做出了很有意思的东西,上赶着拿来献给朕。朕看了竟然是北地将士已经在用的羊毛手套,这东西虽然小,可是编织之法却是难得。卫县与甘宁相差千里,为何甘宁那边也有这样的东西。朕不过是好奇便派人去查了查……果真查出了一些东西。来人,将那女子带来。”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小太监带着一名形容枯槁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人进来之后便跪在地上,浑身抖成一团。

“周夫人,此人你可认识?”皇上问道。

宋丁香抬头看过去,那女人也抬头小心的看了宋丁香一眼,随即睁大双眼,“宋丁香?”

“宋桃红?”宋丁香惊讶极了,“你不是去找徐强了吗?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宋桃红听到徐强的名字,抖的更加厉害了,她的声音沙哑凄楚,“徐强,徐强想要杀了我,金宝已经,已经死了。我的金宝,他,他死了!”

宋丁香简直惊呆了,她茫然的看看皇上,再看看周一诺,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不只是她,宋兴义他们也看到了宋桃红,各个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已经去了甘宁县的宋桃红怎么会在这里?她说金宝死了,又是什么意思?

皇上缓缓道:“朕二十一岁继位,之后便喜欢提拔一些年轻有为的臣子,想要给我大政带来繁荣的新气象。朕原本想着,贫穷学子读书不易,应该更会珍惜为官的机会。不少青年才俊也给朕证实了这件事,譬如周一诺周将军。可是也有那种人,当了一县父母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不顾百姓死活只知道肆意敛财,为了自己地位甚至想要将妻小置于死地,然后迎娶他人。朕知道后,简直不敢相信!”

别说皇上不敢相信,宋丁香也不敢相信。徐强好色好财,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好色好财到这个份上!

周一诺道:“皇上息怒。那徐强当初原本与属下妻子丁香有着婚约,但是又和丁香堂姐私通,还有了孩子。为了掩盖他们自己的罪过,甚至在寒冷深秋将丁香推入河中。当时属下经过立刻将丁香救了上来。谁知道徐强立刻以,以……丁香不贞为由将她休弃,娶了堂姐宋桃红。不过属下也感谢徐强做出那样的事,否则,否则属下怕是要与妻子无缘了。”

皇上哼笑道:“倒是成全了你。当时朕见那徐强年纪轻轻便很会读书,又是农家出身,原本以为是可造之材。可谁能想到……周将军,你可知道为什么朕在这里接见你的家人吗?”

周一诺拱手行礼道:“属下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不知?你有什么不知的?真是爱才,不想让你和你的家人受委屈。”皇上瞪了他一眼。

周一诺见杆子就爬,直接跪下磕头,“谢皇上体恤。”

皇上又哼笑了几声,道:“明明都在一个县里,明明都是亲戚。可有的人行事光明磊落,心系北地将士,大旱之际都愿意送出两车粮食。可是有的人……令朕不齿,让朕心寒!宋桃红,你且说,那徐强是如何害你的!”

说来也是宋桃红命大,皇上派人去查手套的事,那官员也是个心善的,回来途中遇见宋桃红抱着已经咽气了的孩子嚎啕大哭,便下车好心的问了句。

谁知道这一问,竟然问出了惊天大案!

原来徐强早就对自己娶了个村妇这件事感到了不满,他觉得自己当官了,官太太得是能带的出去的那种千金小姐才行。而他和宋桃红之间的那点儿破事也成了他的黑历史,时刻担心被人挖出来。他早就想着要如何休掉宋桃红,后来听说宋桃红来甘宁找他,心中就有了计谋。

宋桃红带着金宝,带着朱氏偷来的手套以及编织手套的手艺,兴致冲冲的去寻自己男人。去了之后原本满心欢喜的把自己当成了官太太,可是谁知道徐强并不让她出门,只是说甘宁不安全,是为了她着想。然后又让她去教人如何编织手套。

等心腹学会了这门技术,徐强杀心就起了。他在宋桃红和金宝的饮食之中放了乌草,每次只放一点点,到时候便就能以宋桃红和金宝水土不服得了急症为由将他们除了。因为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和县里姓施的一家富商千金勾搭上了,只要宋桃红一死,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娶了美娇娘,想要几个儿子那简直就太容易了。

宋桃红身体不舒服,每日昏昏沉沉的。有一次半夜起夜听外面小厮和丫鬟调笑。听了两句那二人就提到了她和金宝,字字句句让她胆战心惊。她原本想要去质问徐强,可是想到徐强都能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那她若是去质问,岂不是给了对方直接将自己杀害的机会?

于是她趁徐强放松警惕,找了个借口带着金宝逃离了甘宁。

她和金宝中了毒,身上的首饰一路换成银钱看病吃饭,没走多远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于是她只能咬紧牙关带着金宝一路要饭,只想回家。金宝毕竟年幼身子虚弱,再加上吃不好穿不暖又中了毒,最终也没能坚持下来,死在了半路。

宋桃红整个人都崩溃了,抱着金宝的尸体好几天,最后被那官员救了下来。

皇上知道之后无比震怒,他命人给宋桃红治病,又让人去严查徐强。就在这个时候北地大捷,皇上得了一员悍将心中欣喜不已,总算将那怒气掩盖了下去。可是随后得知周一诺和宋丁香的事,怒气又翻腾起来。

一样的水米,养出了周一诺这样的好将军,养出了宋丁香这样聪慧的女子。却也养出了宋桃红和徐强如此令人不齿的人。

皇上心中有了计较,便让宋家人来京城。他一边要封赏宋丁香,另一边则要严惩徐强!这样做也是为了给那些人看着,他这个皇上如何赏罚分明,如何整顿奸佞!

宋桃红哭着将自己的事说完,皇上听完,冷笑道:“你可并不知道,带你走后没多久,徐强就迎娶了施家的嫡女为妻吧?”

宋桃红脸色变得青白青白的,她已经哭不出来了,眼中满是不甘与悲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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