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虎丘冬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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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王和均的一声“吁——”,马车停了下来,小穗那丫头先下了车,我站在车门旁,往两旁一瞧,车子轿子早停的满满当当,看来趁着日光煦暖,朔风微止的日子来出游的人还真不少。

“来,快下来吧。”王和均一脸的和煦,殷勤地朝我伸出了手。我刚想把手伸给他,猛想起刚在路上想到的“断袖”,就不由犹豫了一下,朝小穗看了一眼,那死丫头正忙着东张西望,估计早忘了我还没下车。怎么办?把手缩回来好像又不礼貌。我临机一动,大声说了句:“哎呀,我东西忘车上了。”说完,一转身,一弯腰又回到了车内,装模作样寻了片刻才又出去。这回,那死丫头终于回过神来了,我朝王和均笑了笑,搭着小穗的手跳下了车来。

“主子,丢什么了?”我刚站定,小穗就问上了。

我皱眉,白了她一眼,心道:死丫头,到了好地方就跟丢了魂似的。

“晨曦,东西找到了吗?”王和均也关切地问我。

我堆上笑脸,掩饰道:“哦,呵呵,是我记错了,那东西其实就在我兜里。没事儿了,咱们走吧。”说完,我一马当先,朝着被金灿灿的银杏拱卫着的山门走去。

依着山道而上,我们开始游览号称“吴中第一名胜”的虎丘。

苏东坡曾说,“到苏州不游虎丘诚为憾事”,此话不假。虽已初冬,但此地的景致仍然让人砰然心动,抬眼望去,犹自葱绿的苍松翠柏,间或着殷红的枫叶,又点缀着几株金黄灿烂的银杏,真个是色彩缤纷,令人赏心悦目。

虎丘的古迹确实繁多,每走一步都蕴含着无数的典故,王和均似乎对此相当熟悉,每到一处,他总会滔滔不绝地跟我讲景观背后的故事,看他讲得神采飞扬的样子,我不由觉得惊讶,这么多故事,他是怎么把他们全都塞进脑子里去的?

沿着石阶而上,“沙沙”的水声随风轻送,一条飞瀑很快出现在我们的眼前,飞瀑之下,赫然是一个水池,池畔若刀劈剑削的岩壁上,有两个高约数尺的红字“剑池”。

“这就是你刚刚说的,春秋时吴王阖闾的墓穴和藏剑之冢吧。”望着飞泉冷瀑和巨石叠嶂,我完全被被这剑池所透出的幽邃的神秘感所吸引,早忘了刚上山前的心理障碍,不觉问起了身旁的“活百科全书”王和均。

“没错。”王和均指着“剑池”两个字道,“看到这两字没有?传说这可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的手迹,是用两只鹅跟王羲之换的。”

“什么,用鹅换字?这可真新鲜。”我惊讶道。

“嗯,是新鲜,王羲之跟神仙做了个亏本买卖。”王和均笑道,“相传王羲之很喜欢鹅,善于从鹅的形态上揣摩笔势。一次,他来虎丘游玩,发现了一黑一白两只鹅,他非常喜欢。于是,有位僧人就跟他说,‘施主,若您能为贫僧写下剑池二字,这两只鹅就归你啦’,王羲之一听,心想,这买卖不错,于是提笔一挥就把这俩字写了,结果等他兴高采烈准备跟那僧人要鹅的时候,那僧人突然不见了,那两只鹅也化作一龙一虎蹲在了山头,再回头一看,他自己写的字倒是已经被刻在了崖壁上。”

“这王羲之可真倒霉,被神仙耍了一回!”我笑了一回,望着有些阴绿的池水,又问道,“这吴王墓里,是不是真的藏着许多剑?包括干将给他铸造的那把雌剑?”

“这你倒是真问倒我了,谁也没进去看过。”王和均挑了挑眉道。

“要是真有剑的话,取出一把来,岂不是价值连成呐!”说到此,我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把满是铜绿的古剑,和一堆金元宝。

“哎呀,没想到你还是个财迷啊!”王和均略带夸张地将我从头到脚大量了一遍,戏谑道,“听说吴王墓里机关重重,谁敢要进去,估计连剑长什么样都没见到,就变刺猬了咯!少做白日梦了,傻……傻小子!”

“你才傻大个儿呢!”我抛了个白眼给他,扭身就走。

“往哪儿走啊,这边!” 王和均却伸手拉住我,将我拽往另一个方向。“路不熟还乱跑,丢了可怎么办!”我试图挣开他的手,却反而被他更紧紧地握住,为了不引起周围如织游人的侧目,我也只好让他握着了。不过,老实说,这样握着的感觉好像也不是很坏,他的手很宽大,从那掌心传来的暖暖的感觉,竟一直暖到了我的脸颊上。

“这里就是千人石。”王和均将我带到了一片平坦的略带紫色的岩石台上,手略略放松,我忙趁机将我的手抽了出来。王和均回头问我,“这里的典故多呀,你要听可乐的,还是听悲惨的”

我避开了他的眼神,假装看四周的风景,道:“随便吧。”

“那还是说可乐的吧。”王和均又开始掉起了书袋,“这里其实是士子们经常聚会的场所,据说有一次聚会,一帮士子请了吴梅村执牛耳,可能是跟谁有了龃龉,第二日,他再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有人在壁上题了一首诗,‘千人石上坐千人,不仕清兮不仕明。只有娄东吴太史,一朝天子两朝臣’,吴梅村当场被噎得半死。”王和均说着还“呵呵”地笑了几声,看来他觉得这个故事真的挺幽默,在我听来,却似乎不是那么好笑,心情反而有点复杂。

吴梅村是大诗人,大文学家,还是前明崇祯年间的会试榜眼!跟钱谦益一样,当年都是名满江南的文坛领袖,但都生不逢时,赶上了改朝换代。后来在顺治年间,他曾蒙召出仕,做过国子监祭酒。王和均所讲故事里的那首诗,就是讽刺吴梅村在政治上没有气节,一身事二主。

“怎么你好像有些不高兴?”王和均笑完了,大概发现他的那个“冷笑话”并没引起我任何反应,就回头看了看我。

“没什么不高兴,就是觉得你刚才的笑话没什么笑点。”我有些感慨地道,“吴梅村是个大诗人,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妙笔生花,写写诗词,兵荒马乱的年月,他根本无力掌控他自己的命运,是个可怜人。何必这么讽刺人呢?”

王和均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半晌才道:“晨曦,我发现你真是很特别。”

“有什么特别?一张嘴,两只眼,跟所有人都一样啊。”我不以为然地道。

“这件事我也跟其他人说过,但听完不笑,而且评价说‘可怜’的,你是第一个。”王和均道,“你看事情的角度似乎总跟别人不一样。”

我笑道:“要这么说,你也蛮特别的。”

“哦,怎么说?”王和均眼中闪出非常期待的光芒。

“你……”我本来问“你是不是对大清有什么意见”,但想想似乎不太妥当,于是换了个说法,“你好像跟一般的文人士子不一样,不喜欢做官?”

“这也让你看出来了?” 王和均“呵呵”笑了一声道:“我此生最大的理想就是效仿范蠡,做个陶朱公,将来也带着我的‘西施’泛舟五湖!你呢?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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