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八 使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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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段皇后眼中,还有半年光阴的事,有必要大半夜将皇帝从床上叫起来么?

锦衣卫那边固然积极,可到了京师随便哪个衙署搁个两三天,这积极挣出来的光阴可就没了。然而她却还是低估了皇帝陛下给属下灌输的精神力量,以及皇帝本人的自律。

朱慈烺得到红盒传报之后,并没有回床上再睡,直接披衣而起,提前开始了一整天的工作。他知道徐惇并非单纯为了抢时间才用红盒传递,而是为了确保这个消息的保密程度。只有这个消息切实得到了保密,皇帝才有更大的利用余地。

比如:做好军事准备,等吕宋岛发生屠华惨剧之后再表示“震惊”,派兵清剿。如此能够最大程度获得“大义”,不会为国内的杂音所影响。而且也可以借此对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进行严酷的惩罚,在国际交往中占据主动。

但是从以往史实分析,每次西班牙人有预谋的屠华,死亡人数都在二至三万之间。这些人虽然侨居吕宋,但在没有明晰国籍概念的时代,他们无论是情理还是法理上都属于大明子民。

他们也是为人父,为人子,一样的华夏儿女。

他们远走南洋是因为国内过不下去,而非崇洋媚外有心叛国。

世事固然如棋局,但做出弃子的决定果真有必要么?

朱慈烺在书房里盯着墙上的世界坤舆图直至天亮,方才让一直守候身边的陆素瑶去传吴甡和尤世威入见。现在国家渐渐从战争体制中转型,再次发动对外战争也需要听听朝廷诸公的意见。

“陛下,这让老臣想到了孔子过泰山之侧……”吴甡道。

朱慈烺会意。

孔子过泰山侧。见到有妇人在一座新坟前哀哭。问了之后才知道,泰山有老虎,她的公公、丈夫、儿子都死于虎口。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不搬走呢?答案是:此地没有苛政。

这便是苛政猛于虎的出典。

此时的吕宋华侨已经经历了两次大规模屠杀,每次都超过了总人口的百分之二、三十。这个百分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每个幸存者都有亲戚、朋友、故旧死于屠华。这样惨痛的经历。他们经历一次是坚强,经历两次是什么?

是在说朝廷苛政猛于屠华?

所以吴甡的立场很清楚:既然这些侨民自己选择留在吕宋,不肯回大明治下,完全可以放任不管。如果吕宋有丰富物产倒是还可以考虑接管该地,保护侨民,但吕宋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物产。

的确。现在的吕宋一如之前的台湾,还没有推广种植经济作物,只是单纯的转手贸易港。有限的种植园也只是为了解决西班牙驻兵的餐饮问题,根本不会被大明关注。

“尤督的意见呢?”朱慈烺问尤世威道。

“臣以为,”尤世威在心中略一盘整。“天兵现在去恐怕不美。若是等明年北风起,天军准备充分,前往吕宋救助难民,将更得人心。”

这也是经验之谈。

国变之后的复国战争中,明军往北打可谓势如破竹,基本每个县城都会响应王旗,百姓自发献城、内应。而往南扩张的过程中,却常常有地方官不肯开城。不肯放士卒入城休息等等令人心寒齿冷之事。

这是因为南方还固守之前的成见,认为官军如匪,断不能让他们入城祸害百姓。而北方经历了东虏之后。发现谁都不可能更坏,当然愿意配合挣一条活路。

现在南洋侨民也是一样,谁都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死守吕宋不肯回来,也难说是否会出现认贼作父抵抗天军的情况。若是让他们经历一番人间惨剧,天军以解救者的姿态出现,那自然就不会有什么抵触了。

更何况。大明若是过早表现出了知悉此事的态度,很容易导致锦衣卫在吕宋的布局被西班牙人觉察。他们可不是南蛮土著。对鼻子底下的间谍无知无觉。

“屠我子民是国仇。”朱慈烺听了二人的意见,只得表明自己的立场道:“装作不知让他们杀。这个,朕做不到。”

吴甡暗暗叹了口气,心中道:之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皇太子哪里去了?这点城府都没有。

“陛下,永王殿下在澳洲几番请求移民实边,莫若从吕宋招募华人前往?”吴甡提出了一个缓和建议。

永王朱慈炤身为澳洲总督,最大的梦想当然是自己治下富饶安康。自从在澳洲东南部发现了几个极大的垦殖区,他就不断要求朝廷移民实边,彻底占据澳洲这片富饶和神秘的土地。照目前的生产力和澳洲土地潜力,先移个十万人也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更何况澳洲的草原上有不少自流泉,十分适合畜牧。大明带去的羊和兔子都能生活得很好。尤其是兔子,几乎没有任何天敌,繁殖速度又快,是澳洲主要的食用肉类。

羊因为会受到袋狼的威胁,还不能撒开了随便放牧。朱慈炤本来是想将袋狼赶尽杀绝的,但受到了皇帝的斥责,这才作罢。

面对吴甡的建议,朱慈烺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总要给愿意远离是非之地的人一个机会。吕宋华人一如大明国人之例安顿,不可苛待。”

吴甡垂头应诺,心中已经自然反应出该交给哪个衙门去办理了。

“军情司要加大对吕宋情报收集。”朱慈烺道:“还有职方司,舆图要可靠。从现在开始,北海、台海舰队和南海舰队都必须时刻保持战备状态,可以对西班牙船只进行强袭,截断其外援。总参谋部立刻制定战争计划。”

“遵旨!”尤世威恍若一股热血冲头,当即应诺。

……

撒比尼安诺也知道了自己的检审庭庭长在暗中怂恿土著人。他与这位贪婪的庭长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希望能够遏止这股潜流。然而身为吕宋的军事长官,他并不能干涉司法官和民政官的工作。当他寻求马尼拉市长的支持时。悲哀地发现这位市长坚定地站在了庭长一边。

“亲爱的,很不顺利么?”督军夫人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每次都在前厅等候丈夫的归来。

撒比尼安诺点了点头,道:“我仿佛成了索多玛的罗德,而那些贪婪的蠹虫却不愿意成就十个义人。”

在《圣经》中。耶和华因为索多玛与蛾摩拉的罪恶,下决心要彻底毁灭这两个城市。亚伯拉罕为他们求饶,最终耶和华同意只要城中有十个义人,就放过整座城池的人。然而两位被派去执行任务的天使只遇到罗德一家义人,所以这两座城池最终被耶和华以火和硫磺彻底毁灭。

撒比尼安诺最近总是翻到创世纪第十九章,甚至怀疑这是上帝给他的征兆。在这个征兆中。撒比尼安诺自然是唯一信守道义的罗德,而马尼拉则成了索多玛的化身——罪恶之城。

督军夫人面露惊恐,努力镇定下来,道:“我亲爱的夫君,或许你没有注意到。你将明国皇帝比作了我们伟大的主宰。”

撒比尼安诺的确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马尼拉的安危存亡。

“或许我该找个亚伯拉罕,以免身边的那位皇帝陛下真的降临火和硫磺以毁灭这个城市。”撒比尼安诺道。

夫人很气恼丈夫的冥顽不灵,口中低呼玛利亚的圣名,转动手中的玫瑰念珠。

“最近市里有什么人可以信任么?哪怕是尼德兰乞丐也好。”撒比尼安诺走进客厅,从酒柜里取出一瓶葡萄酒,是高档的法国货。

夫人看着如血一般的红酒泻入酒杯,在玻璃杯体上留下一层红晕。脑中浮现出一个俊美的日耳曼青年的面庞。她身子一颤,驱赶了来自魔鬼的诱惑,道:“最近从澳门来了个日耳曼人。与几位有身份的夫人走得十分近。”

“他是干嘛的?”督军对自己的夫人完全不担心。因为他的夫人可是个守旧派,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裸身沐浴过。天主教认为双手触碰肉体会产生淫欲,所以有身份的教徒都是穿着薄纱沐浴。

“他自称是个诗人,在汉堡欠了别人的钱,被装上了去澳门的船。不过也有人说,是他自己逃上船的。”夫人双手紧扣在自己小腹。保持着完美的仪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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